“当前经济面临一定下行压力,所以大家很关注宏观政策。但是,与短期宏观政策相比,我们更需要关注结构性潜能”,刘世锦表示。
刘世锦提出“1+3+2”的结构性潜能框架。所谓1,就是以都市圈和城市群为龙头,这个领域为中国经济未来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中国经济增长动能的70%-80%。所谓3,是指实体经济需要补上的三大短板,分别是基础产业效率不高、中等收入群体规模不大、基础研发能力不强。所谓2,就是数字经济和绿色发展。也就是说中国的结构性强能,就是概括为一个龙头引领、补足三大短板、两个翅膀赋能。
围绕中国绿色发展,刘世锦作了重点解读。
刘世锦表示,我们面临的一次全面的绿色转型,对中国而言是一个艰巨的挑战。当前我国人均碳排放量已经超过7吨,和欧盟大体相当,这还是未实现碳达峰的水平。未来,到2035年我国要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,人均GDP要从当前的1万美元提高到三到四万美元。基于这样的经济增长规模,未来我国人均碳排放的增长量很少。既要实现经济的中速增长,又要实现碳达峰碳中和,这是发达经济体未曾经历过的,在人类历史上也未曾有过。
但是中国实现碳达峰碳中和也是有有利条件的,刘世锦列举了中国的五点优势。
1.绿色发展方式转型会造成资本搁置或减值,相比发达经济体,中国从人均GDP1万美元的水平开始转型,转型成本要更低。
2.当前中国仍然能保持5%-6%的中速增长,中国的市场规模会进一步扩张,这样大的市场规模有助于绿色技术的推广应用,因为市场大了才能推动形成商业模式。
3.中国的绿色技术在有些领域里已经处在并跑,部分甚至处在领跑的状态,未来有可能形成新的竞争优势。
4.中国数字技术是有优势的,能和绿色发展形成相互支撑。
5.中国各级政府的组织协调和执行能力比较强,可提供多方面的政策支持,有利于形成社会共识。
在刘世锦看来,中国要实现双碳这样一个长期任务,需要重点做好以下三件事。
第一件事,要做好长期规划,形成降碳、减污、增绿、增长相互协同的机制。
刘世锦表示,中国的减碳不能单打一,要基于现阶段国情,坚持降碳、减污、增绿、增长四位一体协同推进。发达国家已经完成工业化进程,以服务业为主,且基本不存在环境污染的问题,生态环境比较好。但是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,降碳的同时,要面对污染治理、保护生态等问题,还要让经济保持较快的增长,这几个方面不可偏废。
针对前段时间出现的拉闸限电问题,刘世锦还指出,不能搞运动式减碳。实现双碳目标,要遵循绿色转型规律和市场规律,要遵循中央所强调的“先立后破”。大家通常在说破旧立新,但绿色转型是要“先立后破”,只有在绿色技术支撑下形成了新的供给能力,在确保供给安全的前提下实现能源的平稳转换。
第二件事,要推动技术创新。
刘世锦表示,要实现双碳目标,从根本上讲要实现绿色技术驱动,需要大规模、系统性换技术。这个绿色技术,要符合三个特点,一是需要提高技术含量和生产率,二是要实现少排放直至零排放,三是有优于传统产业的更低成本。
“要实现这三条,确实难度挺大的,但是通过努力是可能实现的。十多年前,很少有人能相信光伏发电能与传统燃煤发电竞争,特别是成本上的竞争。但是过去十年时间里,光伏发电成本下降了80%-90%,现在不仅在成本上可与传统燃煤竞争,而且业内专家估计今年几年光伏发电成本还会有较大幅度的下降。这个目标是可能实现的,这就是创新的潜能”,刘世锦指出。
刘世锦还补充表示,过去讲绿色环保发展,更多是做减法,因为绿色环保会影响经济增长。但是现在发展绿色技术创新,主要在做加法和乘法。随着低碳或零碳新技术的研发和产业化,有研究者认为可能带来百万亿级别的巨量投资。如果我们不推进绿色转型,是没有这样的投资发展空间。
第三件事,要推进制度创新。
刘世锦表示,实现双碳目标,要充分发挥市场作用。现在推动减排,主要采取由上而下、层层分解目标的行政性手段。可能在一段时间里,行政手段似乎是最有效的办法。但是指标分配,未必公平合理,还存在激励不足、搭便车、实施成本较高、平衡性较差等问题。未来还是要创造一个市场起决定性作用的微观基础。
推动制度创新,要做的事情很多。
刘世锦特别强调了一件基础性工作,就是建立碳账户、生态账户和绿色责任账户。通过这套账户,来做好碳核算和生态核算。因为无论是行政性办法,还是市场办法,前提都是要把账算清楚,需要一套科学的算账方法。通过为各级政府、各个企业和个人建立好账户之后,能相应确定各自减排责任,这样各扫门前雪,整个世界就会很清洁。
刘世锦还强调了地方创新的重要性。在绿色转型这个问题上,我们依然要摸着石头过河,因为这是一条从没有过的绿色发展之河,很多事情还搞不清楚,需要试错。应该给各国地区、企业甚至个人有较大的自选动作空间,鼓励他们去探索实现的战略和策略,形成可供推广的经验和做法。
“各个地方,特别是粤港澳大湾区,在这方面完全可以先行先试,在绿色发展中再次发挥带头作用”,刘世锦表示。